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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久違的掃灑日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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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久違的掃灑日常

村子裏的人生活得比較閉塞,對外人也都抱著排斥態度,劉長銘連連問了幾家,都得到拒絕的答覆。

董嘉禾站在這裏,平生第一次知道自己掏上錢,還要招人嫌的滋味。

好在,這個村子裏的人也不都是鐵石心腸。

上次潑了董嘉禾一身水的張秀蘭倒是仗義,也沒提錢的事,聽說了來龍去脈後,爽快地答應讓他們幾個先住到自家院子裏來。

張秀蘭是個寡婦,家裏頭除了她,和她丈夫留下的老母親,就只有一個今年剛上小學的女兒馮夏。

她特意把女兒的房間騰出來給董嘉禾和趙敏敏,又收拾了家裏一間雜物房給楊鳴謙。至於床,是從村委會借的。

鄭平安的媽媽劉金梅是在村裏開小賣部的,他特意從自家店裏給他們準備了毛巾、牙刷還有一些生活用品。

在董嘉禾的強勢要求下,他還是把錢收下了。

就這樣,他們三個在小小的桃墟村暫時安頓下來。

張秀蘭家的院子四面圍合,一面開了大門,大門旁邊是一個圍起來的圈,裏面養了兩只老母雞,角落還有一個小籠子,裏面餵養著一只毛色參雜著灰的雜毛兔子,是去年在鎮上花了十五塊買來的,馮夏心頭的愛寵。

幾圈旁邊空了一個小小的地,用柵欄圈起來,裏面只雜亂的堆了些稻草,董嘉禾想起那只買來沒多久就病死的小羊羔,它的樣子突然在腦海中具像化。

再往裏走,還有一片土地,圍在院子邊上,裏面種了些蔬菜,以董嘉禾的眼力,顯然看不出那種的是什麽。

她和趙敏敏的房間,在正屋的左側房間,面積不大,將將放下兩張一米二的床,中間空出一條纖細的走道。

小女孩的房間看著半新不舊,墻上還貼著老師獎勵的小紅花,和幾張樣式簡陋的獎狀。屋子裏除了兩張床以外,還有一張木桌子,靠著墻的那頭上面還掉落了些墻灰,看著有些年頭了。

桌子呈方形,不是尋常小孩用的書桌樣式,四個腿很高,馮夏那個身高用的話還得配一個高椅子,兩條腿兒都得吊著。桌子看起來有些破損,但那些破損的痕跡都被磨得很平整,並不刺手。

地上沒有鋪磚,是水泥板,董嘉禾拿著掃把掃了一遍,又拿著拖把來來回回拖了一遍,還是覺得不夠幹凈。

但到底是在別人家借住,她不好說什麽。

只能將拖把拿出去涮,全程還是靠馮夏的奶奶,馮老太幫忙,讓董嘉禾有些慚愧。誰叫她壓根用不來這樣的拖把和水池。

就單論體力,時常混跡在各大健身房的她竟然比不上一個快八十歲的老太,這足夠讓她郁悶一陣子。

花費了一整個下午,她們才在張秀蘭一家的幫助下,將小小的房間收拾出來個樣子。

好不容易將屋子整理出來,董嘉禾出門打水的時候,坐在廊下的馮老太開口了,“小妮兒你放那兒,我來。”

馮老太具體叫什麽名字,村裏人知道的不多,大家都叫她馮老太。

她今年快七十歲了,年輕的時候,丈夫在外務工,一年回來不了幾次,她在家侍候公婆,家裏的臟活兒累活兒全是她幹,直到三十好幾了兩人才有了個兒子,等他們好不容易把兒子盼大,娶了媳婦,生了娃,卻在幾年前收到在城裏打工的兒子意外身故的噩耗,兩個老人幾乎一夜之間,白了頭發。

她的丈夫身體不好,熬了幾年終究也沒熬過去,前年也走了,家裏頭就剩她,兒媳婦張秀蘭和一個小孫女夏夏。

村裏人人提起馮老太都不禁搖搖頭,說她命苦,不過這些董嘉禾都是後來才聽說的。

她第一次接觸馮老太的時候,倒沒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被命運消磨的痕跡,她就和這村裏頭的所有老太太一個樣,甚至精神頭還要更足一些。

“不了,阿婆,你就坐那兒歇吧,我能行。”

院子裏用得還是水井,冬天天氣冷,井水很容易結冰,馮老太從外頭撿了些幹草堆在水井周圍,但這兩天太冷,井裏還是結了一層淡淡的冰皮,董嘉禾是出了渾身的力氣去按壓桿好不容易才把水沖出來。

馮老太笑著走過來,“你去扶著桶,我來。”

董嘉禾乖巧地“哦”了一聲,揉了揉掌心被磨得通紅的印子,騰出了位子。

馮老太個子不高,面對著壓桿甚至只拿出一只手,腳步站定,身體輕松,“砰”地一下就按了下去,她右手十分靈活,上上下下,水不斷地從流出來,讓董嘉禾瞪大了眼睛。

“小妮子,腿要靠前點才好使力氣,握桿的時候不要握在太前面。”

董嘉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,端起一大盆水來,五官都繃緊了,這水可真重。

不知從哪兒起的好勝心,董嘉禾小臂繃緊,面不改色將水端進了屋子,這才松了一口氣,將一整盆水放在凳子上,長長地“籲”了一口氣。

趙敏敏正在鋪床,“禾姐,你咋一次接這麽多水。”

和董嘉禾比起來,趙敏敏顯然適應良好。

“沒事,剛才拖地用了好多水,這些放這兒明早洗臉用。”

趙敏敏尋思著,她們倆人洗臉也用不了這麽多水吧,“那我舀點兒燒開,灌進保溫壺裏頭,晚上也有熱水用。”

董嘉禾忙活了一下午,從來沒有這麽長時間的幹過家務,讓她架不住有些腰酸背痛,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,仰倒下去。

她現在就是很疲憊,很疲憊。比在健身房鍛煉一下午還疲憊,比在工位上從早坐到晚還疲憊。

不僅身體疲憊,精神也疲憊。

地上被她剛剛灑出來的水濺濕的地面,因為鞋子在外面的院子裏踩過,又出現幾個臟汙的腳印,董嘉禾煩躁至極。

這世上到底有什麽事是幹了很長時間,又讓人覺得毫無意義呢?

如果有的話,一定是家務!

一個碗刷了用,用了刷,刷了又用;一個地面踩了拖,拖了踩,踩了又拖,一張床睡了鋪,鋪了睡,睡了又鋪......疲憊至極。

但她的不適應顯然不止於此,位於雞棚旁邊的旱廁是一間面積不大的小房子,房子被分成兩個部分,一個大,一個小。大的地方被圈出來,據說,那裏是用來養豬的。

好在,現在村子裏沒什麽人養豬了,那裏便空了出來。

廁所沒有馬桶,只是一個長方形的洞口,小房子的側面有一扇不大的窗子,兩扇窗葉分別用老式的花紙貼滿,但耐不住風還是能從縫隙裏灌進來,吹得人屁股涼涼。

董嘉禾第一次進來,是趙敏敏陪著一起來的,她還貼心地教導了怎麽使用,可董嘉禾還是將自己的僅有的一對耳機掉了下去。

更不提那裏縈繞不散的氣味,混雜著人類排洩物和動物排洩物的融合氣息,簡直能叫人將隔日的飯吐出來。

她光是想想,就覺得頭大。

好在,她不用在這呆太久,等山下路一通,她就可以回北京了。

思及此,她又閉著眼睛往枕頭靠了靠。

北方天黑得晚,如今又正是寒冬時節,外面沒有那些鳥叫蟬鳴的聲音,董嘉禾白天在車上睡了一會兒,也不困,幹脆和馮老太一起搬了個小木板凳坐在屋檐下頭。

小木板凳和董嘉禾家裏那些從知名設計品牌買來的完全不一樣,它們沒有什麽所謂的樣式,更沒有好看的配色,和舒適的設計。

只是將木條和木板按照四四方方的樣式拼湊起來,再刷上一層棕色的油漆。

馮老太說,家裏的這些木凳子全是夏夏爺爺親手做的,它們中的有些已經好些年頭了,上面的漆都掉了顏色,她懷疑這些板凳比她的歲數還要大。

趙敏敏也在,她正和小鬼頭馮夏在院子裏頭打雪仗呢。趙敏敏家在西南,少見這樣的大雪,高興得不行,嘻嘻哈哈的,隔壁院子裏都能聽見聲兒。

村子裏沒有路燈,屋子外的廊下只有一個不算明亮的燈泡,照亮了一隅,董嘉禾怕冷,下午特地“跋涉”去了鄭平安家的小賣部,買了個暖手袋回來,這會兒正捂在手心。

她還買了幾個看起來小小的綠色塑料盒子,劉金梅說這是香薰,她一口氣買了四五個,回來布置在了廁所的每個角落。

劣質的香薰味聞起來足夠沖鼻,但到底比雞屎味強一些。

不過小賣部一趟游還是叫她有些失望,那裏說是小賣部,其實統共就不到十個平米。前面一個小小的櫃臺,架子一共有五層,雜七雜八地擺了些東西,看起來灰都積了老厚。要不是老板在,董嘉禾自己是完全找不到需要的東西的。

聽說原來後面還有個小麻將館,但後來鄭平安大學畢業,考了公務員回家鄉做村警,鄭偉夫婦倆就把麻將館關了,生怕給鄭平安帶來不好的影響。

這小小的小賣部是他們大隊上的唯一一家,若想去找其他大些的商店,得騎上電動車,呼呼跑上十五分鐘,到別的隊上去。

馮老太坐在凳子上,手裏還在忙活著給夏夏補一件舊衣裳。

“阿婆,這晚上燈光太暗了,你白天再做吧。”

馮老太不以為意,“不暗,晚上啊,天上的月亮亮著呢。這麽多年就這樣過來的,不像你們城裏頭講究。”

董嘉禾擡頭,看著天上滿目的繁星,耳邊除了“呼呼”的風聲,只有夏夏和敏敏的打鬧玩笑。

慌亂的,緊張的,不適的白天匆忙地流失,夜晚降臨了。她有好多年沒有這樣安靜的坐下了,周圍樹上,屋頂上,土地田壩都落了雪,白晃晃的一片,無所事事地坐在木板凳上,連腦子都變得幹幹凈凈,什麽也不想。

她雙手撐在膝蓋上,沒來由得感到安心,像是大樹的根系紮進了泥土。

但她心沒安多久,幾只小蟲子順著泥土爬了上來,帶來躁動的撫觸感。

楊鳴謙和張秀蘭回來了。

他們下午收拾完屋子就受邀去了鄭平安家,替他們家打理昨天垮了的牛棚。這是楊鳴謙的老本行,幹起來自然得心應手。

張秀蘭怕他不熟悉情況,也跟著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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